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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月舞

第一章 月舞

夏夜,没有一丝风。

潮湿闷热的森林深处,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背靠着粗壮的树干,修长的手指紧握着一把约一点五米长的双头弯刀型武器,俊秀白皙的面容上,一双金色的眼眸静默的环视四周,微微上扬的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嘲笑。

“黑夜是最佳的捕猎时刻,对在下来说是这样,要是以鸟类来说,可是有点夜盲啊!”轻松写意地说着,身体却迅速的展开行动——手稍一摆动,手中的刀刃一下分成了两个独立的刀体,“告死鸟,咬掉他们的脑袋!”

双臂一挥,两只刀旋转着飞射出去,金色的瞳孔映照前方的景色,俯身前冲,两边几乎同时传来短促的惨叫和利刃割开喉咙的声响,还有人正不知所措,却已被敌方冲到眼前,算好了转弯弧度的“告死鸟”双刃一左一右在正中间的沙利尔手中会合,微微用力,那临死的眼中,只见那金色的光芒,渐深,一片血光。

其他同伙举枪扫射,却只射中冰冷的空气。

“在下比你们的优势,”跃到一棵树上的,他似是自言自语的说,“要大上十七倍吧?”

言毕,“告死鸟”却早已架上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帝保佑你!”白光闪过,又有人当场气绝,最后的两人幸运的及时反应过来,正待还击,然而,在他们接触那金色的眼眸的一刹那,全身像被灌了铅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走到身后,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灰尘。”

“邪……”其中的一人艰难的说道。

“眼,”接续说道,“在下很羡慕你”

“你是……沙利尔!”那人绝望而又悔恨地说道。

“知道为什么吗?”叫做沙利尔的男人自顾自说道,走到那两人的身后,背对着他们,由于邪眼必须要接触对方的眼睛才有效,那一瞬间,两人全身的束缚都解开了。

“死的没有悬念,没有谜团。”无视那将要指向自己的枪支,轻轻的挥手,黑暗中,传来两个倒地的声音。

“安心上路!”

“好了。”沙利尔将“告死鸟”夹在腋下,“搜索。”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几个尸体上摸索,每个人的锁骨下面都有纹身,只是式样各不相同,从雉鸡到鼹鼠,很显然,这不是为了摆酷才纹上去的,而是某种类似编号的东西。

当他检查到那个认出他的人的尸体的时候——那个人的纹身是一只三头犬,他发现一件引起他注意的东西。

半张字条,可能是在前天的大雨中被淋湿了,上面用钢笔写的字迹已经很难辨认,“这是……齐格……弗利德……”后面的就看不清了。这似乎是什么暗号,可是又太过模糊,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为慎重起见,沙利尔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并在几人的尸体上刺上几刀,以保证没有活口。

“没有别的有用的东西,是我搞错了吗?”他又反复审视手中的纸条,“ 干脆把这些家伙肢解了,一个细胞一个细胞的检查吧?”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他自嘲的笑了笑。

沙利尔按下手腕上的按键,“告死鸟”便像卷尺一样以手腕为轴迅速回收,最后竟像只普通的手镯。

“收工了。”

天空开始飘下小雨,渐渐将血的气味冲散了。两位不速之客走进了树林。两人的装束极为相似,他们的身上都穿着白色长衫,长衫背部印着特殊的徽记——抽象图案,一个像狮子一样的动物口中衔着一支宝剑,胸部以上穿着铠甲,铠甲上面装饰着极为精美的花纹,而头部则戴着金属制的面具,将鼻子以上的脸部全都保护当中,右手戴着手铠,左手则只是戴着皮质的手套。在二人的身上最显眼的,应数他们身后背负的巨剑,长约两米,刃宽十五公分,剑首做成狮子的形状,剑柄极长,没有剑锷。

“是蚀骨鸦的成员。”其中的一人说道。

“真惨!”

另一个人在一具尸体旁边蹲下,“这家伙是‘冥犬’赛伯拉斯,序列号十九的清洗者,看起来是在全力抵抗之后才死的,真想知道他们碰到了什么怪物。”

他掏出一把军刀,小心的切开其中赛伯拉斯尸体粗壮的手臂的外皮,当那块可疑的胶皮一样的东西脱落之后,一段有金属光泽的东西出现了。

“是义肢?”同伴饶有兴趣地问。

“只是个小把戏,退后一点,尤文。”他说着,拔出了身后的巨剑,“敌人没对他的左臂下手,不然我们就白跑一趟了。”

“等等,艾瑞克!你确定你知道在那里下手吗?万一砍到了……”

“试试看吧!”艾瑞克不理会同伴的质疑,随即单手高举巨剑,对着手臂毫不客气的砍下去。

他弯下腰,捡起从义肢中掉出来的东西,“很漂亮不是?”说着,将手中的东西晃了晃,那是装在密封包装中的一片CD。

“好了,尤文,我们走吧,有人来的话,连我们也不好脱身。”

相信埃奎斯一定会很吃惊的。他悄悄的想道。

“怎么了?”尤文看着他暧昧的笑容疑惑的问。

艾瑞克只是摇了摇头。

这个秘密早晚会尽人皆知的,不过不是现在。

“‘齐格林德’到手了,日轮大人在等着我们。”

***

中庭,花园街市,群星酒吧

“齐格弗里德……是人名吗?”尼斯洛克皱着眉头,不解的说道。

他有着极为深刻的五官,刺猬一样的褐色头发很不可思议的向后扎起,从侧面看,这个人就像一只老鹰。

沙利尔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一边专著的观察着冰块在烈酒中撞击的样子,一边聆听着“叮叮当当”的声音。

“不知道。那些‘蚀骨鸦’的身上只有这个。”沙利尔漫不经心的说,“不过没准只是个废纸,天选者,真是梦幻的彻底!”

“也许有别的含义,”尼斯洛克收起纸条,“别西卜大人会知道些什么吧?”

“在下希望你还是别太热衷的好,那个胖子最近脑子不如从前了,胃口倒是比以前好了二点五倍,我打赌,现在肥佬脂肪的比率能占去全身百分之九十以上,在下看连大脑里面都能挤出一桶油来。”沙利尔刻薄的嘲笑道。

“太恶毒了!”尼斯洛克皱着眉头说,“就算你是七王之一,这样说别西卜大人也太……”

“在下讨厌胖子。”沙利尔傲慢地说。

真是让人头疼的家伙,难以想象会是站在塔尔塔罗斯权力顶点的人,不过他倒是很清楚,能这样直白轻松说出这些话来,也说明沙利尔是个心无旁骛的爽直之人,尤其是虽然两人虽然经常像这样聊天喝酒,像朋友一样相处,但是事实上,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却十分巨大,“我明天就要回塔尔塔罗斯了。”他忽然告知。

“什么?”沙利尔放下酒杯,直视着尼斯洛克,“安士白他们也是吗?”

尼斯洛克疲惫的叹了口气,“不,我想你还是需要帮手的,特别是像他们这样的王牌机师,现在那边的情况很不乐观,我必须回去协助宰相大人。”

尼斯洛克打了个响指,酒保马上将他的杯子注满了。他继续说道,“就在上个月,萨迈尔把前来调和的贝利亚先生囚禁了起来,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而且最近有传闻马蒙向‘奥德姆拉’购入大批的GC,其中十台‘重装步兵’和三台‘枪骑兵’已经就位,而且是最新锐的HL-07和L-5F,我想上升到武力冲突是早晚的事了。”

“敢对‘邪语之蛇’动手?‘赤龙’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不过贝利亚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这么失策?”沙利尔说,“不是又有什么诡计?”

尼斯洛克摇了摇头,“情势越来越危机,只要能再拖延一点时间也好,也许贝利亚先生只是想就近牵制萨迈尔;我们的计划不容失败,只要这个计划成功了,就会成为我们反败为胜的关键王牌,现在的最大的问题是,我担心‘北壁’会提早加入战局,‘奥德姆拉’和萨迈尔他们的交往越来越频繁了,可是我们这边却一点也急不得。”

“也许吧,不过在下不相信凭那个贝利亚会乖乖任凭萨麦尔那伙人摆布,他一定还有什么自己的考量吧?”沙利尔猜测道。

尼斯洛克苦涩的喝下最后一滴酒,“希望如此,现在塔尔塔罗斯‘七王’分崩离析,相反白之月方面,米迦勒开始重掌大权,宰相大人很担心那个战争疯子会搞出什么名堂来,他要我通知你,不久之后要召开‘七王会议’。”

“烦人的胖子,”沙利尔骂道,“把七个彼此看不顺眼的不良少年放在一个屋子里面,岂不是像玩蛊虫一样吗?再说现在能听他召唤的又有几个呢?回去告诉他,专心干好自己的活,抽点时间搞搞节食运动什么的,在下没兴趣陪他过家家。”

“你就是头号不良少年!”尼斯洛克差点脱口而出,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宰相大人说,这一次他有信心在这一次七王会议解决所有问题,他让我这样转告你。”

“呵,”沙利尔轻笑,“所有?死胖子又在想什么?就算把‘赤龙’解决了,那个宅男不出来也……”说到这里,他忽然沉默,金色的双眸露出异样的神色,他直视尼斯洛克的双眼,“难道,他见过维吉尔了?”

“这不是我能知道的,”尼斯洛克干脆地回答,“不过宰相大人的确说过,‘所有的’问题,他说要我多提醒你,‘所有的’!”

如魔咒一般的,沙利尔的情绪明显产生了很大的波动,但是他还是控制住自己,“混蛋,这个死胖子!”他低声骂道,但是话语中明显包含着赞许,“终于要把那个家里蹲拉出来了吗?”

尼斯洛克默默观察着沙利尔,他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当他明了别西卜的话时,他自己心中也是一阵狂喜,如果“他”出来主持全局,赤龙,根本兴不起任何风浪,不,塔尔塔罗斯的夙愿,所有敌对者的夙愿……

“回去告诉他,”沙利尔意气风发的说,“我会陪他‘摘星’,哪个小混蛋不参加七王会议,就送个方盒子过来,里面装着他们自己的脑袋。”

“我一定转达!”

“不过,如果在下回去了,他却说星星摘不下来,”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等着我给他那身肥肉抽脂吧!”

“这个……”尼斯洛克苦笑一声,“邪眼”沙利尔会这样说,九成以上就不是玩笑了,希望别西卜大人说的话是真的。

“一会儿我就要开始为明天作准备,安士白和桑扬沙就暂时拜托你了。”

“知道了,安心上路!”沙利尔随便的举了举杯说。

“你每次这样说都让人感到很不舒服。”尼斯洛克苦笑着说。

一刻钟后

沙利尔独自一人坐在酒吧中,无聊的摆弄着手中的酒杯,酒吧中有些嘈杂,他是个喜欢安静独处的人,这里的环境让他心烦意乱,他不停的抚摸着手环,如果可以,他希望现在就抽出“告死鸟”,来一场愉快而安静的大屠杀。

尼斯洛克好一会儿了,他在等的下个人却还没有到,视情况而定,如果那个人没有一个好的解释,那么沙利尔一定会让他记得遵守时间的重要性。

心不在焉的拿起酒杯,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不会就让在下这样自斟自饮直到醉掉吧?”他悲观的想。

沙利尔决定喝完最后一杯后,如果那个人还没出现,他就一把火烧了酒吧。

掏出口袋中的表看了看,九点四十七分,又过去了十分钟,“他死定了。”沙利尔平静的想,顺手拿起酒杯,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沙利尔转头望去,却见一个非常古怪的男人正坐在他的身边,坐在他的身边,并且拿着他的酒杯,虽然杯子已经空了,那个人却像个没品的酒棍一样,拼命要把每一滴添干净,舌头都伸到了杯子里,更古怪的是,由于他穿了一件衣领很高的风衣——那衣领真得非常高,还将扣子扣得紧紧地,把鼻子以下都挡上了,而且他的脸上还戴了一副非常大的墨镜,所以根本无法辨认他的长相——他拼命的用嘴唇在扣子之间支起一个洞,舌头从那洞口里探出来,不停的舔着杯沿。

沙利尔不禁将眉头拧得紧紧地,想到自己刚刚用过的杯子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添来添去,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颈后的汗毛都倒竖起来,鸡皮疙瘩几乎要掉下来了。

“啊——!”那个人满足的长吁一口气,胡乱用袖口擦了擦衣领上的酒滴,然后呆呆的在那里坐了约十秒钟,忽然转过头,对沙利尔唐突地说道∶“走吧。”

“你是谁?”

“代表你的协助者来给你带路的,如果你想找人发牢骚,就跟我来好了,那家伙从来不会遵守时间,我可是很好心的来这里,怕你会等得心急而搞出什么惨剧。”

“哼,那你真是来的正是时候。”沙利尔站起身,指了指门外,脸上表情满是挑衅。

男人望了望他,拉低礼帽,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

沙利尔紧紧的跟在那个男子的后面,跟着他一步步走向人烟罕至的城郊。

金色的眼眸玩味的盯着那个脏兮兮的破旧大衣的背后,他总觉得这个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堕落天使?”他问道。

“多余的提问啊,就算是吧。”那人随口答道。

“之前的位阶呢?”

“谁会记得那种无聊的事?嗝~”一边说一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逆风而行,沙利尔闻到一股极为浓重的酒臭,他不禁皱起眉头。

“发现了吧。”那人眼睛注视着前方没头没脑的说。

沙利尔会意地点点头,也不管前面的人是否看得到,其实就在刚才,他们离开酒吧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时候,他就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了,声音渐渐隐去,眼前的视野越发开阔,黑暗的天际,悬挂着一轮大的出奇的带着淡淡红光的满月,放眼望去,遍地的野草,远方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是深深的沉睡的森林。蓦然回首,却不见来时路,只有广阔到让人心慌的原野。

“不要东张西望,在这里迷路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沙利尔问道。

“常夜之地。”那人简洁的回答。

常夜之地,虽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可是沙利尔知道,这里既不是后伊甸,也不是塔尔塔罗斯,甚至不是白之月、中庭、北壁任何的一个地方。风中飘来淡淡的花香,那味道如此夜般虚幻,越向前进,四周越发的寂静,连鞋子踩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也几乎听不见了,整个世界,沉浸在寂寞与孤独之中。

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得有些异常,不知什么时候起,前方的森林不见了,可是沙利尔却完全没有穿越森林的记忆,偶尔回头望去,只见仿如来时的一片茫然的天地,唯有那花的芬芳,变得清晰了些,却越发显得虚幻。

那个人忽然停下了脚步,“接你的人来了,我先告退了。”他这样说,“我口渴得很,拿回去喝点能解渴的东西。”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极乐大人。”

那仿佛融化在清风中的淡淡的声音,一个纤瘦的影子悄然而至。就在他们的前方,仿佛等待了很久似的,一个女子静静的伫立着。

沙利尔见过许多的女人,可是没有哪个比她更让人感到独特。在他的记忆里,从没有过那样的发色,淡淡的紫色,宛如将散的晚霞,夏末的极光,忧郁而又高贵,精心梳理过的波浪,温顺的垂在有着纤细的腰际,她的皮肤光洁无暇吹弹可破,宛如新生的婴儿,粉嫩饱满的双唇像刚刚采摘下的樱桃一般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然而,在这个女孩的身上,却有一处惹人心怜的遗憾∶就在她的右眼上,与她那发放淡紫色微光,仿如坠落于清泉中的明月一般的左眼相对应的右眼上,一个与她发色相同的眼罩夺取了那本应夺目的光辉,这个女孩,只有一只眼睛。

“花骨,”古怪男子对少女说,“那家伙,还在睡吗?”

“是的,不过我想很快就会醒了。”花骨轻轻地回答,那声音,仿佛流于地下的泉水一般清冷。

“上次没下完的那盘棋还在吗?”

“我不知道,那不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吗?也许辉夜保存起来了。”

“是吗?那么我就先过去了。”

“您走好,辉夜已经准备好了酒和点心。”

“哦哦,真不愧是辉夜!”

沙利尔刚想叫住他,一阵冷风吹过,消失了。

“这边请。”花骨冷漠而又礼貌说。

沙利尔顺从地走在她的身后,她的脚步很轻,却很稳,再加上那冷冷的态度,她让人想起一种动物,猫,记得有谁说过,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哪种动物最像女人,可能就要数猫了,高贵而又傲慢,温柔而又反复,在那柔软与温存下,却可以隐藏着锋利无比的利爪。

“请去除您的杂念。”花骨停下脚步,回过头,淡淡地说,“在见到他之前,请紧闭您的心扉。”

沙利尔谨慎的点着头,他不能肯定花骨是否可以听到他的心声,然而,尽管周围的景观没有太大的变化,沙利尔却明显感觉到,某种东西发生了变化,与先前那种奇怪的寂静截然不同,准确地说,现在比起之前,更听不到任何的杂音,听到的花骨说的话,和自己呼吸的声音,就像流动的风那么自然,不自禁得抬起一只手来,仔细的注视着掌心,很奇妙的,沙利尔竟感觉不到那是自己的掌心,就像周围的草地,天空的明月,都只是周围的景观,他低下头来,每一棵草都变得分外分明,而更奇妙的是,那前一秒青青如荫的嫩草,在后一秒便枯萎老去,而后,如血的红花逐渐绽放,绚丽异常,若燃烧的磷火,然而,仅仅数秒,花枝凋萎,花瓣零落,灰暗过后,嫩绿再次覆满大地,如此轮回。

“常夜之地有自己的法则。”花骨平淡的,只是这样说,“请紧闭您的心扉。”

他摒除杂念。不知前方有着什么,可是,他明显地感到,那有着一种强大的同化力,稍有不慎,可能会迷失自我。

“真是个好地方。”沙利尔低声咕哝了一声,“刚才的人,他是……”

“极乐先生时常会来常夜之地。”花骨轻轻的,简单的回答。

“喔!”沙利尔本来想问的是,那个家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过很显然,花骨并不想答得太多。沙利尔走在花骨的身边,他偷偷的观察着她的侧脸,仿如面具一般的表情,长长的睫毛挂着露珠,她却丝毫不在意,月色下,仿佛饱含着热泪。

“请稍等。”花骨忽然停下脚步。

沙利尔大致上知道是为什么,有些东西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从“极乐先生”离开这里没多久开始,本来沙利尔想装作不知道的,不过他明显的感觉到后面那些,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些讨厌的家伙呢。

花骨淡漠的注视着某个方向,“请离开常夜之地,不请自来的客人。”她警告道,万籁俱寂,而那紧紧跟随的气息却未曾消失,“请离开常夜之地。”花骨第二次警告,面上的表情似乎稍稍有了变化,沙利尔不自禁得擦擦自己的脸颊,仿佛正有一股像快刀一般的杀气流泻着。

花骨不再作声,她轻轻的挥手,沙利尔敏感的察觉,她身边的空间起了变化,同时,约五六股气息同时出现,虽然除了风更猛烈些,什么也看不到,可是沙利尔分明感觉到,某种东西出现了。

他好奇的睁开他金色的眼眸,解放邪眼的力量,这双奇异的眼睛,不仅可以封死别人的行动,也可以观看到常人所不能见之物∶高速移动的物体,与自然同化的伪装,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四周渐渐明朗,沙利尔惊异的发现,六个四足的影像正匍匐在花骨的脚边,从外表来看,它们很像是狼,沙利尔拿不准他们到底是生命还别的,在邪眼看来,那些东西就像是风的聚合体。

“敌人的数量是十二个,似乎不是‘蚀骨鸦’,另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还有两股气息若有似无的,邪眼也看不到。”

“再观察一下吧。”沙利尔偷偷的看着花骨,暗自思忖道。

花骨轻轻一指,如风一般骤然消失,下一刻,黑暗中传来几声肢体被撕裂的声音和凄惨的叫声,由于这一侵袭,沙利尔可以清楚地看见四周的情况,如白昼一般分明。

沙利尔趁着花骨指挥“狼”的时候,窜到一具被撕裂的尸体旁边,只看一眼,他便明白了。那手上所装备的合成了装有消音器的短枪的手剑,正是白之月特别情报部队“光”的标准武器配备。

“原来如此。”沙利尔自言自语道,“是拉贵尔啊!”原来不是错觉,难怪邪眼会看不到,那种级数的高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沙利尔回头观察了一下,“不会善罢干休的吧,那个疯女人,花骨小姐……”他正想提醒一下花骨的时候,却突然间一支短刀向红的死角——右眼射去,沙利尔正待解救,却见红迅速伸出右手,轻松截住,就在那一瞬间,四周静极了,所有的搏杀声都停止了,无论是那“光”的成员,还是“狼”都停止了动作,重新回到花骨的脚边。

“我的部下,可不是骨头,要你这样糟塌!”一个女性的声音气愤地说道,那声音有些沙哑,是一种带着一点中性感觉的磁性嗓音。

“现身了。”沙利尔暗暗说道。

一身黑衣的女子站在离花骨约十米远的地方,整齐的暗红色短发被金属发夹牢牢的固定着,暗色的夜视镜遮盖了她的眼睛,虽然身着特殊的紧身防护衣的她显得偏瘦,可是,那从衣服的纹理所凸现的曼妙身材却有着结实的肌肉。

“这样说可没有道理啊,‘复仇之光’拉贵尔,花骨小姐可是提醒过你的呀!”沙利尔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拉贵尔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他却报以一个爽朗的微笑。

“居然会在这里,‘邪眼’!”拉贵尔咬牙说道,仿佛是恨不得一口咬死沙利尔。

这时站在拉贵尔身后的男人向前了一步,方才邪眼所看不到的另一个人就是他了,“随随便便就付之武力,这才是当今世界多发战争的主因那,我们可是温柔的和平主义者,怎么也应该先寻求对话解决才是嘛!”他有着一头杂乱的不知该说是怪异还是个性的蓝色头发,面庞消瘦并且画着异族战士的刺青,眼睛狭长并向两侧吊起,薄薄的嘴唇总似挂着刻薄的笑容,鼻梁高挺,一只耳朵上缀着银环,整个人看来狡猾而又富有野性。他并不是像拉贵尔和她的手下那样身着“光”的制服,而是穿着像偶像歌手一样样式独特的皮衣。

“原来是雷米尔先生啊。炽天使长的副官,赫赫有名的‘雷魂’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现在你在拉贵尔的手下打工不成?‘光’的报酬一定不低吧?”沙利尔戏谑的说道。

雷米尔嘲笑的口吻说道∶“丧家犬果然只能注意到这样肤浅的问题不是?不过该怎么说呢,毕竟只不过是以大天使之身被驱逐的劣质品种,会说话就已经很不错了;‘邪眼’沙利尔毕竟还只是个大天使啊!当初我们同期的最低的也起码是座天使等级了,你却还只是个大天使,哎呀呀……”所谓对话解决,就是这样两个人互相挖苦。

沙利尔冷笑一声,“在下记得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你就喜欢和米伽勒一争高下,无论是功课、武艺还是别的什么,你都要一争长短,可是现在怎么了?为什么做起你那亲爱的宿敌的副官来了?这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吗?”

“少废话!”拉贵尔不耐的插嘴道,“我不是来这里听你们斗嘴的!”说着,她直指花骨,“杀害我的部下,这笔帐我一定要和你算!”

“别这么激动啊!”雷米尔压下拉贵尔的手指,后者厌恶的哼了一声,“我们不是来这里找你的麻烦的,沙利尔,虽然我很乐意立刻逮捕你,就算你在天使名册上仍是个大天使,但是没有上面的命令我们也不能直接对‘敌对者’的机要人物动手,当然,我们擅闯这里,这位小姐把我们当成非法入侵者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就奇怪了,既然你们不是来抓在下的,难道是来这赏花的吗?带着这么多‘光’的成员?”沙利尔说道。

“我们是为了一位重要的逃犯,森达尔冯说,这个人一定要抓到,不惜任何代价。”雷米尔虽还是那幅玩世不恭的口吻,语气却让人信服。

沙利尔微微一笑,“什么样的人物可以劳烦白之月的两位大人物纡尊降贵,亲劳大驾呢?”

雷米尔狡黠的笑着,“一个你也再熟悉不过的人物,那个人,森达尔冯可是恨得牙痒痒;我们一路追踪,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真是……”

“‘三生有幸’吧?”沙利尔接过来说。

“‘悖德者’尤菲西尔,你应该很熟悉吧?”

听到这个名字,沙利尔毫不动容的摇了摇手指,“那个幻想家?你们真是闲啊!”

“既然我们没有直接意义上的冲突,那么你们也可以离开了吧?毕竟这里是私人地界,在下是受邀的客人,你们却只是无耻的侵入者,实在不应该再这样恬不知耻的留在这里吧?”

“这种话轮不到你来说!”拉贵尔怒视着沙利尔道,雷米尔摆了摆手,制止了拉贵尔。

“表面上看来似乎是如此,可是现在有件事让我们不得不先做完了才行了。”他说着,转向一直沉默的花骨,“这位小姐刚刚杀害了白之月的公务人员,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都希望小姐可以和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另外这位小姐的上边似乎还有某位,我希望也可以一并带回去核实一下。”

“雷米尔,脑袋长蛆了吗?”沙利尔按住“告死鸟”上的按钮,时刻备战。

“例行的程序罢了。”雷米尔轻描淡写地说,“请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吧,小姐。”

“少和她废话!”拉贵尔不耐烦的厚道,“把你们这里的蠢材全都叫出来!”

花骨默默地注视着拉贵尔,片刻,她轻轻地说∶“你的冒犯,不可原谅。”

雷米尔正待开口,拉贵尔抢先说道∶“冒犯就冒犯!今天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花骨沉默的低着头,一只手就像握着什么东西似的缓缓抬起,沙利尔用他的邪眼看到,花骨身边的“豺”渐渐消散了,而另一股力量逐渐在她的手中聚集,慢慢形成一个长形的东西,片刻,就算不用邪眼,他们也看见了,仿佛是从风中召唤来的一样,一长柄的斧状武器在她的手中成形。

“我的主人高贵不可侵犯,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吧。”

花骨将手中的斧钺直指拉贵尔,后者冷笑一声,从袖口抖出一把**……

***

极乐先生慵懒的依靠着走廊的圆柱,头枕着胳膊,一条腿随意的搭在另一条腿上,嘴对着酒壶胡乱的灌着。

轻薄的云朵轻柔的划过天际,不留下一点的痕迹,淡红的明月仿如羞涩的嫁娘,拉扯着云的面纱,掩盖着自己的花容,石阶的青草低吟着自己的生命之歌,兴衰枯荣,廊下,一棵巨大的枫树默默地在夜中守候,风轻轻的吹来,散落一地的红叶,红色的夜雨。

她穿过花雨,款款而来,多情的花瓣轻柔的搭在她的肩上,却被善妒的风扫落在地,在这飞鸟也止啼的长夜,她仿如划过天际耀眼的流星,夜露挂在她乌黑的秀发上,仿佛点缀着星辰的银河,宁静的湖水在她的双眸中荡漾,洁白的月光在她的玉肤上流转,一抹淡淡的殷红是那甜美的唇,那微微的闪烁是生于唇上的多情。

“花也因你失色,辉夜。”极乐先生咕哝着说,又喝下一口美酒。

“谢谢,极乐先生。”辉夜优雅的身姿微微一屈,甜美的嗓音仿佛回荡在夜空的情歌,淡淡的笑靥也是那样甜美,“可是这样也不能抵消你把麻烦引过来的错误呢!”

极乐先生伤脑筋似的挠挠头,“不行吗?真没办法呀!”

“你和公子的棋局要我为您拿出来吗?”辉夜款款说道。

“真不愧你啊,一年前的棋局还原封不动的保存着吗?那就拿出来吧!”极乐先生赞叹的说。

辉夜轻轻转身离去,过了一会儿,她双手端着一盘摆着残局的围棋棋盘走来。

“一摸一样呢,和一年前……”极乐先生扫了一眼棋盘说道。

“那么,我先失陪了,极乐先生。”辉夜礼貌的鞠了一躬,“公子就要醒了。”

“阿雪那家伙吗?”极乐先生咕哝着说,“真是娇气啊,没有你他就活不了吧?”

“您在这里慢慢享用吧。”辉夜缓缓说道,接着,她又俏皮的说,“不过乱摆棋子是没有用的,我早已记在心里了呢。”

“真是无懈可击啊,辉夜,干脆离开阿雪那家伙,做我的老婆吧?”

“我会考虑的,那么我先失陪了。”

极乐先生看到辉夜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又猛地灌了一通酒。

“时候到了吧?”

他嘀咕地说。

***

几次交锋下来,拉贵尔渐渐摸清了花骨的攻击方式,虽然她挥舞着那比她还要高的斧枪,主要却是靠那些奇怪的不知何处袭来的“风”——尽管没有邪眼,拉贵尔却可以凭借战斗的本能来察觉那些“豺”的存在——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进行攻击,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她永远也无法预知红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起初她本来以为红只是这个被称为常夜之地的地方的主人的一个侍女,意想不到的,她却意外的强,连她这个白之月首席的暗杀专家——“复仇之光”拉贵尔——都感到棘手。

拉贵尔掏出她的第十七支匕首,预测着花骨将要躲避的方向,向相反的方向投去,而身体,却更快一步,藏于掌中的第十八支匕首直向花骨的颈间划去,而后者向旁边闪躲,刚好匕首经过她的身边,拉贵尔后纵一步拉开距离,左手一抖,**跳到掌中,毫不犹豫的射去,那子弹指向先前射出的匕首。

花骨本欲躲避,却发现子弹的目标不是自己,稍一迟疑,子弹与匕首的碰撞,引爆了藏在刀柄中的微型炸弹,瞬间,一片火光……

拉贵尔正得意,却见火中的花骨几乎毫发无伤,“狼”在她的周围形成一层保护,只有衣边被烧焦了些。

拉贵尔低声咒骂道∶“该死!”

“很精彩。”沙利尔赞许的说,他的眼神却始终停留在雷米尔的身上。

雷米尔也在观赏着,他的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微笑中饱含了恶意和轻视,“真是惊天动地的‘女人之间的战争’,可是不如自己亲自加入战斗不是?”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沙利尔这样说,但是,他却先将“告死鸟”握在手中,其意不言自明。

“一样的想法。”雷米尔嘲讽的笑着说,像是无奈的摊开双手,两只直径约十五公分的圆环围绕在他的手腕上,这便是雷米尔的专属武器——“黑色禁语” ,“ 若是那位小姐战败了,我想你不会置之不理不是?同样的,我也不能叫你去干扰拉贵尔不是?”

“‘雷魂’,你自信自己不会栽跟头吗?”

“‘邪眼’,你那许下死亡之愿的双眼难道已经盲了不是?”

“我有句话早就想和你说了。”

金色的双眸闪烁着。

“真巧,在下也是。”

雷米尔交叉双臂,微微一点,闪电被附着于“黑色禁语”的圆刃之上,这便是属于雷米尔的能力——雷霆之剑。

“你这家伙让人作呕的像吃下八大盘的蛆!”异口同声。

沙利尔轻蔑的一笑,那笑,却是邪眼威力的起源,然而雷米尔早已做好准备,那眼前的不动的身影,身后却传来阵阵的杀意,沙利尔一个转身,消失于黑夜。下一刻,告死的双刃白光流转,雷米尔却头也不回,伸出双臂,用“黑色禁语”挡下“告死鸟”的锋芒。

“没想到你这个幻象用得还这么熟练,在下还以为长期的办公室生活早就让你退化了呢!”

“你在说谁?”雷米尔轻蔑地说着,沙利尔却感到手中一空。

轻移脚步,第一支“黑色禁语”破空而过,正待转身,第二支又来,沙利尔反转“告死鸟”的双刃,“黑色禁语”竟穿过刀刃!

“又是幻象!”

“左边!”

急闪!只见电光滑过,在草地上划下一条焦灼的轨迹。

银色的和金色的光辉交织在这永恒的黑夜里,仿如两条交尾的蛇疯狂的跳着原始的狂舞。

***

梦境,时常是业已破碎的真实,破灭让人绝望,永恒却是神所吝于赐予的诅咒。

虚无的梦中,他见到了真实。绝望的真实中,他时时幻想梦中的破灭。

迷失在时间之流之外的凡人那,也许死亡才是唯一打开这轮回之门的钥匙。

于是,他醒了。

辉夜注视着她熟睡中的面庞,忍住那用手指去触摸的冲动,将手中的衣物轻轻地放在他的枕边。

“公子……”她柔声唤道。

他慢慢睁开了双眼,世界在他的双眸中展现。

“是梦吗?”他平淡的问道。

“这是常夜,公子。”辉夜轻声答道。

他脱下身上的单衣,换上辉夜为他准备的衣裳。

“很吵。”似是随意地说着,在这只有他二人的寂静房间中。

“是客人,还有不知所谓的人。”辉夜一边帮他穿好衣服,一边轻声回答。

“辉夜。”

“是,公子。”

“去叫日牙。”

“是的。”

***

花骨捂住右肩膀,面上的表情有些痛苦,一时的疏忽,被假动作分散了注意力,而没有躲过拉贵尔的飞刀。

拉贵尔惊讶地望着她的敌人,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来冷酷的女孩竟是如此的特殊——伤口没有流血,被拔除掉,丢在地上的飞刀上也没有任何的血迹——回忆着方才刺中她时那个声响,竟像是钉入木桩!

是义肢吗?不对,她那个表情不像是假的,那时钉入她身体的一瞬间,拉贵尔明显感到了她顿弱的气势,如果不是,难道……

无论如何,这是个好机会,拉贵尔一边移动一边对准红的周身,连射十三支飞刀,意在一举制住受伤的花骨。然而,就在她聚精会神之刻,花骨之身后却出现那告死的金光,措手不及的拉贵尔立时像被五花大绑一样动弹不得,而在下一刻,银光仿如朔夜的皎月直向她正面飞来,几乎在同一时刻,黑色的圆环从两侧飞来,刚好击中“告死鸟”的双翼,强行改变了其进攻的方向。

“未免太卑鄙了吧?”雷米尔接过飞回来的“黑色禁语”,并将手挡在拉贵尔的面前,解除了“邪眼”的控制,“假装防守,却借机袭击拉贵尔,还真像你这个下流的家伙会干出来的。”

“兵者,诡道也。”沙利尔一边将花骨掩护在身后一边说道,“你这混蛋的脑子真是全身上下最多余的零件!”

情况很不妙!沙利尔暗想,虽然表面上装出一幅自信满满的样子,内心却很清楚,现在情况对他们极度不利,花骨受伤了,拉贵尔和雷米尔却几乎连体力都没损耗多少。

进攻,缺少胜机,逃跑,丢下花骨可能还有一丝生机,他偷偷的瞄了一眼,花骨虽受了伤,却是异常地冷静。“做一把混蛋?”他这样想,马上摇了摇头,“不,当然不。”再说没有花骨,他可没有自信可以走出这常夜之地。

“请紧闭您的心扉。”花骨低声说道,语调如以往般的平静,“混乱的心灵会扰乱常夜之地的宁静。”

沙利尔并不完全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为什么花骨要一再强调这句话,但是他还是照做了,因为他十分讨厌噪音,在过去的岁月里,曾有过这样几个人,他们大声的喧哗,满口的脏话,甚至在喝酒的时候不停的敲打桌子,当时沙利尔刚好路过那里,由于心情不佳,他杀了他们。“噪音不只是一种污染,分明是一种罪过。”他曾和朋友这样说。

“请不要做任何事。”花骨依然平静地说,“收起您的武器,紧闭您的心扉。”

虽然沙利尔依然不明白,特别是不予抵抗这件事,尤其令他不解,然而沙利尔选择了相信到底,他收起了“告死鸟”,面对着警惕的盯着他们的雷米尔,他干脆把双手插在了兜中。

“这是什么意思?沙利尔?”雷米尔更加警觉地说,“你想明白了?还是又要耍什么花招?”

沙利尔什么也没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对一个初次想见的人这样相信,不,与其说是相信花骨,不如说,常夜之地的巨大同化感让他产生了以周围一切皆为一体的错觉,尽管才认识了很短的一阵时间,却觉得对彼此来说比相识几十年还要互相信任、了解。

雷米尔并不相信沙利尔会就这样放弃,“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这是他们还在白之月时,在学生时代和战争年代就已形成的固有印象,虽然无数个世纪过去,可是雷米尔并不认为沙利尔会有什么改变。

沙利尔的妥协反而让雷米尔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对峙着,谁也不肯踏出那关键的一步。就在这时,早就不耐的拉贵尔对一直在旁边观望插不上手的部下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其中三人向红袭来,而另外四人牵制沙利尔,拉贵尔本人掏出一把**,准备沙利尔稍有动作就击毙他。

沙利尔见状正要反击,却发现戴着“告死鸟”的一手被人拉住,花骨对他摇了摇头,眼神在说∶别动,不会有事。

眼看七人的刺刀已在眼前……

夜光流转,七人的尸体瞬间倒在地上,沙利尔和花骨却依然呆在原来的地方,甚至没有动一下。来得太突然了,拉贵尔忘记了应该开枪的,雷米尔却好像并不惊讶,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

“玷污晚风,扰乱常夜的宁静,离开,或者永远留下。”一个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样说——清澈,透明,纯粹,暗淡,像一首歌唱死亡的哀歌。

他像今夜的凉风,他像风中的花香,他像空中的明月,他像月下的流光,他像那云流过天空时,那淡淡的轨迹……

他就像生命所有的平淡。

辉夜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花骨平静而谨慎的向他走去。现在,他仿佛成了这常夜之地的中心,所有的一切都在随着他而流转,连那脚下的芳草,也停止了他们的生命之歌,庄重的伫立着。

看见花骨时,沙利尔想到了猫的反复,当他注意到那个黑发的女孩时,他想到了兔子的乖戾。

“贵安。”仿佛是没看见雷米尔和拉贵尔似的,辉夜有礼貌的,优雅的行礼,“我是辉夜,欢迎来到常夜之地,尊贵的客人。”笑容是那样的甜美,可是沙利尔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真实感,“好像假的一样。”他暗暗的想。

“对不起,打扰了您的休息。”花骨满是愧意的对那人说,和刚才那个冷漠的她截然不同,“公子……”她轻轻的唤道。

“辉夜。”

“是,公子。”辉夜应到,她上前把花骨扶到一边,检查她的伤处。

他缓缓地,似是不经意的扫视着在场的众人,那眼神,包含着无尽的虚无,所有望向那双眼的人,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的美丽,即使只是他的影子,仿佛也拥有让人疯狂的魔力。

他的双眼介于昼夜之间,如黎明的天际,如更深的夜里,漆黑的瞳孔的四周流转着淡淡的红光,染血的,黄昏的色彩。面容仿佛女子,那份美貌,即使像红和辉夜那样的美人站在他的身旁时,也只像是陪衬的绿叶,完美的脸上没有任何感情的色彩,在纷繁的世事面前,就像一张洁净的白纸,垂至腰间的长发是夜空的色彩,黑暗发放着冷漠的深蓝光芒。

“离开,或者永远留下。”他再次这样说着,不是请求,不是命令,只是这样平淡地说出。

听着那样的声音,拉贵尔和雷米尔竟萌生一丝退意,只有一瞬间,可是他们确实感到了恐怖。

进,还是退?

在数钟秒里,所有人在等着做出的选择。雷米尔看着拉贵尔,他的意图很明显,这个选择,交给她了。

然后他发现,这个决定错了。

她默默地取下倒在地上的手下的武器,装在自己的手腕上。

尊严,愤怒,让拉贵尔决定了那个非常错误的,足以让她追悔莫及的决定。

“我们可以离开,但是……”她似乎冷静了些许,“你们要和我们一起走!”

言未必,手中的枪剑直指公子!

拉贵尔的手剑将要接触到公子的一刹那,一股强大的阻力将她的进攻拦下。

一个矮小的身影守护在公子的前方。

“无礼的入侵者,你可知道向我的主人刀刃相向是多么的罪大恶极吗?”一个尖尖的声音明显不悦的警告说。

拉贵尔不可置信的眯起眼睛,实在难以想象,方才挡下她的进攻的,竟然是…… “猫?”不只是她,还有雷米尔和沙利尔几乎异口同声地叫道。

一只猫,一只穿着管家服,直立行走的黑猫,从外表上,似乎比一般的猫要健壮些,大概有幼豹那么大,不过说到底,也是一只猫。

“退下,日牙。”就在众人的沉默中,公子淡漠的说道。

“失礼了,请原谅,我的主人。”日牙用尖细的嗓音说道。

公子不再理会日牙,平静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拉贵尔,后者为了不服输,狠狠的回瞪着,公子却毫不在意的望向受伤的花骨,“花骨,‘忏魂曲’。”他简单地说。

沙利尔想起花骨的伤势,却见辉夜并没有为她包扎,只用像胶泥一样的东西填补她的伤口,这时,他忽然想到那时花骨并没有流血,受到那样的伤不可能一点血也不流的,“难道……”望向公子,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花骨抬起没有受伤的手,将她的眼罩取下。沙利尔惊奇的发现,在那眼罩下,有着同样的淡紫色的眼眸,并且与她的左眼一样美丽,“她的眼睛是好的?”正带着疑问,却忽见红将拇指和食指伸进了自己的眼睛!就算是久经沙场,见此情景也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只见花骨的面上强忍着痛苦,手指却一点点地进入眼睛,待进到一定的深度,开始将拇指和食指向外拔出,并且带出了某样东西。

初时以为是眼球,却见那东西被带出的部分越来越多,待全部被拔出时才发现∶长约一尺,接力棒大小,黑色,形状很像刀柄,可是却没有剑身。

辉夜接过,双手奉送到公子手中。公子用左手接过。

“离开,”他平静地说,“或者在这片土地葬送。”

那声音,较之之前,又多了一份的冷漠,像是呼应这份冷漠,连常夜也多了几分寒意。

“也许那就是他的杀气。”雷米尔和沙利尔不约而同地想。 公子的手随便的一挥,一道光柱从那刀柄的顶端发放出来,形成了长约一米的暗红色的刀刃。

手中的光剑,仿如公子般淡漠、清冷,暗含阵阵杀意。

他手执“忏魂曲”,眼中仍然没有任何感情的色彩,面对即将而来的大战,竟是那样冷静到让人心中发寒的地步。拉贵尔将手剑挡在胸前,时时准备着抵御来自敌方的任何进攻。雷米尔悄悄的后退了一步,他一点也不想被卷进去。沙利尔睁着他那金色的眼眸静静的注视着,他发现,一股力量正在公子的剑附近聚集,而相应,他脚下的野草仿佛为了回应似的,全部枯萎了,不再生长。花骨此时好像好了许多,与辉夜和日牙站在公子身后不远处,他们的表情有些敬畏,但是却充满的憧憬。

一秒后,公子的剑轻轻一挥,那样平静的,仿佛只是稍稍的用力,然而,拉贵尔却感到一股奇异的强风,仿佛无数的利刃同时向她飞来,慌忙向空隙躲去,只见无形的剑气将草地掀去一层,无数的绿草像花絮般在天空飞舞。拉贵尔瞬间调整自己的状态,将枪口直向公子,然而,却忽然失去了目标。

下一秒,红光在眼前闪过,拉贵尔向旁边闪去,这次红光又从头顶上袭来。

“速度居然比拉贵尔还快!”一旁观战的沙利尔暗暗地想。拉贵尔是现任的“光”的最高指挥官,同时也是白之月精通暗杀术的首席,这样的身手,面对公子时却显得疲于招架……

拉贵尔趁着机会,虚晃一下,跳离公子的身边,公子却并不追击,而是将剑向地面击去,拉贵尔见此忙向旁闪去,只见像被引爆了地雷一样,地面接连的炸开,若非拉贵尔逃得及时,恐怕也要被这炸裂所波及。

第一把飞刀,直向公子的面门射去,却只射中了空气,公子的身体像电视更换画面一样,虚晃一下,消失了,拉贵尔凭借着她卓越的第六感捕捉到了敌人移动的位置,第二颗子弹毫不犹豫的就发射出去,就在公子为躲避突如其来的子弹闪身之际,拉贵尔一口气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以手剑作为武器,直向公子刺去!

没有预期刺中的感觉,而是如先前两次一样——一次是和花骨战斗时,一次是被日牙挡下时——像刺中铁块一般,不,应该说,这次的阻力比前两次还要强大得多,不止挡下她的进攻,更是将她向后推了数米远!

“她似乎忘了,我尊贵的主人,我们的力量也是拜他所赐啊!”一个尖尖的声音忽然响起,沙利尔转过头,初时发现身边并没有人,待向下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日牙站在了他的旁边。

“你的主人,虽然在下不知道该叫什么的那个人,该不会是……”沙利尔等待内心的答案得到确认。

日牙用尖尖的爪子捋着胡须,“你想说什么?沙利尔先生?”

“灵魂使者,不,”他小心的说,“应该是‘约定者’吧 ?”

日牙沉默了一下,拿出一根烟袋,边点烟边说,“也许对你们来说,将世间万物都贴上标签是一件很方便的事情吧?可是对我来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东西,‘主人’和包括我们自身在内的‘其他’而已,叫什么或者在你们看来主人是什么,没有意义。”

沙利尔并不能完全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至少日牙并没有正面否定他的说法。

“管他我们的标准如何不同,但是如果你从结果上不反对的话,在下是否可以确定为,他正是某些家伙所定义的灵魂力量的掌握者,伪生命的缔造者?”不死军团统帅,恐怖之神的左腕,后两种称呼只能在内心想想,因为那是大多数约定者被定罪时候的头衔。

“这并不是值得欺瞒的事情,只是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日牙喷出一道烟圈,“不过,按照你们的标准,的确可以这样想。”

“花骨是伪生命吧?”沙利尔一针见血的说,同时向花骨投去目光。

“脆弱得很。”日牙直接说出结果。

“难道辉夜也是……”

“不,”不假思索的否定,“也不能说完全不是,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如果你想满足好奇心尽可以去问她自己。”

约定者,原来如此,难怪尼斯洛克要找他帮忙。

然而,在沙利尔看来,即使是在约定者中,公子也是特别的,应该说,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人说不来的感觉,不过至少不是畏惧,憎恨等负面的情绪。

不过不提这些,光是他拥有的力量,便已经很让人吃惊,更何况还能创造出那些惊人的造物。

“到底是什么怪物?”沙利尔心中暗想道。不经意的低头,却见日牙聚精会神地,带着玩味的表情审视着自己,“紧闭您的心扉。”老猫如之前花骨一般提醒道。沙利尔不慌不忙的排除杂念,“早就知道了!”他似是挑衅的说,老猫会心地笑了笑(这只是猜测,那样的表情,应该是笑吧——沙利尔的看法)。

这家伙,在耍我!拉贵尔的心中这样强烈的感觉到,然而,她越是愤怒,他的敌人看起来就越游刃有余,仿佛是在耍着一个孩童,红色的光剑只在她武器旁边游走,仿佛公子要对付的,只是拉贵尔手上的手剑,而不是她本人。

愤怒时时冲击着她的头脑,敌人的冷静更让她感到莫大的耻辱,拉贵尔用力的甩手,四十多把飞刀从不同的方向向公子射去,后者仅仅是架起一道护盾,就轻松的挡下了所有的进攻,就在拉贵尔在懊恼一次进攻的失败时,公子忽然从她眼前消失了,正待寻找时,忽然感到背后一阵不同寻常的气息袭来,拉贵尔向后招架,“实感!”她的内心判断道,她认为应该是招架下了公子的那只剑的进攻,可是,当她仔细看时,却只见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她的面前,一身如雾的薄莎,长发像翅膀一样围绕在身体的周围,双眼被黑色的眼罩罩住,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体那样虚幻,拉贵尔明显的感到,“她不是活着的。”

“这是……”沙利尔的邪眼看得更加得真切,那女子的身体和花骨的“狼”一样不是实体,然而,从组成来说,却比红的完美得多,用肉眼就能清晰看到,“真是,今天让在下见识到了三倍的奇迹!”

“三倍?”日牙抬头问道。

“别介意,这是在下的小毛病而已。”

公子站在拉贵尔十米开外的地方,手中拿着剑,眼中满是虚无,他微微抬起一只手,指向拉贵尔,替身忽然间就消失了,拉贵尔正感到轻松,想向公子再发起进攻时,她周围的空间,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从她身体的各个方向,八只长矛同时穿过空间的裂口,牢牢地将她的四肢固定住,而长矛的另一头,被八个容貌、装束相似的女战士稳稳地握着,她们和第一个出现的那个女战士的区别是,她们并没有蒙眼。

拉贵尔被她们牢牢地架起来,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留下你的一部分,”公子平静的说,并且用手指指向着拉贵尔,“永远。”

就在他手指的周围,空间再一次起了变化,最先出现的女战士渐渐显露了形体,手持一只巨型长弓悬浮于公子的身侧,摆出拉弓的架势,而勾弦的一手已和公子的手指相融合,从远处看来,公子的手臂就像架在弦上将要发射的箭。

“等等!”见势不妙,雷米尔将“黑色禁语”附着闪电,欲向公子掷去,然而,就在以为他全身心对付拉贵尔的时候,虚无的眼神,轻轻地,向这边瞥了一下,那瞬间,那黑夜般的眼眸似乎包含着为之冻结的杀气。

黑色禁语如夜空中两道闪电,夹杂着电光,在公子两侧划过,仅仅带下几丝乱发。

女战士拉满弓弦,毫不迟疑,水晶般绚丽的箭向着公子指着的方向,直射过去……

夜,很冷,空气中有着浓重的湿气,飘荡的花香混合着血的味道,在此时就像彼岸的住民的叹息。

雷米尔沮丧的握紧“黑色禁语”,甚至不觉被切开的手指中流下的滚烫的血液顺着圆刃滴下,被饥渴的大地吸收了。

拉贵尔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死过去了一般,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的左臂和左腿——横躺在她的身侧,迅速的腐烂下去,很快将化为尘土。常夜之地,似乎对于生命有着说不尽的贪婪。

“收下了。”他淡淡地说,除去剑刃的光剑依然握在手中,他头也不回,仅仅是向日牙指了指,当他走到花骨的身边时,他还说了一句∶“辉夜,扶花骨回去。”言毕,如来时般,迈着风一般轻的脚步,慢慢的,头也不回的,走向黑夜。

日牙先是走到沙利尔的面前,恭敬地说∶“沙利尔先生,请您先和辉夜他们一起走,我先送送‘客人’。”沙利尔微微颔首,走到花骨和辉夜的身边,本来他想接过照顾花骨的责任,辉夜却微笑的摇摇头,“这是我的工作,请您见谅。”她仅仅是这样说,沙利尔也无可奈何。临走时,他悄悄向雷米尔看了一眼,他已经将身负重伤的拉贵尔抱起,看起来是那样沮丧,一幅受到莫大伤害的样子。

“雷魂!”沙利尔开口呼唤道。

雷米尔转过头来,却见沙利尔做出一个极为欠扁的耸肩姿势,他咬牙切齿,狠狠伸出中指,除此之外,却莫可奈何。

“完全被轻视了!”雷米尔看着怀中痛苦的拉贵尔愤怒的想到,“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黑色禁语飞出去时,竟连躲也不躲,仿佛知道决不会击中似的。还有沙利尔那个混蛋,那个连蛆都不如的家伙!

“请允许我为您带路。”老猫恭敬,礼貌地说道。

雷米尔一边收敛着自己的情绪,一边装出平常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并用轻松的口吻说道∶“那就有劳了,这家伙需要马上去看医生了,要是耽搁了真怕她会发脾气呀!”早晚,会找你们算账的!雷米尔暗暗想道,在这个古怪的世界内心无法平静,连自己的力量也不能很好的控制,如果到了外面,绝不会让你们这样嚣张!

日牙眯起眼睛,掳了掳自己的胡须,只说∶“请这边走。”

“好的,麻烦您带路了!”雷米尔笑容可掬地说。

会杀了你们的!最后一眼看了高悬于天际的红月,心中暗暗的发誓道。

“紧闭您的心扉。”日牙眯着眼睛尖声说道。

***

抬头仰望,那一片深邃的天空,几朵暗淡的薄云轻轻掠过,不止息的晚风比刚才更多了几分凉意,来时就像夏夜,而现在,却仿如深秋了。 低头俯视,大地一片茫茫。不融的冰雪和舞动在风中的花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淡淡的花香在清冷的空气中有一种孤高,凛然的气息。

湖光本已在月色下被照耀得波影粼粼,翻落于水中的白雪映照着月光,仿佛是将银河揉碎于这常夜的水中。遥望过去,湖心的岛屿如梦似幻,映在水里的,伸长的影子仿佛岛屿的延伸,一直向四周扩散,在岛的中央,一座形状像风琴一样的建筑坐落着,在庭院正中,一棵巨大的楓树安静的站在那里,广阔的树冠向四周延展,被清冷的风吹散下一阵紅葉雨。

泛舟湖上,沙利尔凝视着湖面,心中意外的平静,花骨和辉夜坐在对面,花骨无力地依靠着辉夜的肩膀,辉夜温柔的扶着她,不时为她捋一捋被风吹乱的头发,两人没有说过任何话。撑船的是个看起来老迈到了极点的男人,机械的划动着船浆,一刻不停,不说话,也不呼吸,就像是个木偶。

船无声的行驶在湖中,船浆打在水面上发出不大的声响,甚至让人错觉到这艘小舟是在顺着水面飘流。

在一个简易的渡头登岸后,老船夫默默地划桨离去,“花骨,你先去休息吧,我带沙利尔先生去见公子就好了。”辉夜温柔的说。然而在那语气里,同时也让人感到了命令的成分。

“好的。”花骨有些虚弱地说。

看着步履虽然有些蹒跚却每一步都很踏实的踩在地上的背影,沙利尔忽然心中升起一些敬畏,以前在战场上也见过一些女战士,在前方杀敌的也有,在后方统筹全局的也有,还有单纯的保证后勤的,甚至也见过被称为“军妓”的女人们,无论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她们都在以不同的地方以同不的方式在战斗,虽然有个男人说过∶“女人,是不完整的男人,她们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更加接近男人。”这句话的对与错暂且保留,但是沙利尔始终认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一生下来都是不完整的,甚至可以说,大多数人即使终其一生也无法变得完整,但是,正因缺陷,才越显美丽,如果事物完美无缺,那么人便不会追求美。花骨是美丽的,不仅是因为她的“缺陷”,而是她的“矛盾”。

“接下来,请让我为您带路,公子应该已经在等候了”辉夜带着浅浅的笑,优雅的说。

很假的笑容啊!沙利尔在心中无奈的想,比起冷漠寡言的红,这个周到,甜美,很有礼貌的辉夜让人感觉更加疏离。

“花骨小姐一个人没问题吗?”这当然是谎言,虽然对红颇有好感,却不会为一个还不熟悉,也没有什么相互利用的价值的人有多少的关心,沙利尔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是也绝没有那么热心肠或者说“多情”。

“要您费心了,不过那个孩子不用担心,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这样说时,还是没有太多的感情流露,不过……

平淡中的交流,就算是谎言所堆砌的对白,也是以感情为基础的,词语的重音,语句的语速,还有收尾时尾音,这一切都是透漏着说话者的真意的。

这个女人也不是无情的吧。沙利尔判断着,冷静,淡然,将自己的感情平静而坦然的积累,即使是关心着,也在自己的心中好好的收藏,表达感情时,就像融入咖啡中的砂糖,漫漫的融化,将甜度缓缓的扩散,这样想来,其实在内心深处,花骨和辉夜都是一样的,也许那个日牙也是,只不过,日牙和辉夜更懂得伪装罢了。

“我们可以走了吗?”辉夜试探的问,还是那样优雅,淡然。

“可以的,在下的脑袋里总是装些多余的东西,所以总是断档呢,有时候会忽然发发呆。”

“您真是游刃有余的人,”辉夜笑着说,然而比起刚才来,似乎稍微真实了一些,“比起尼斯洛克先生,您似乎更加能适应周围的环境呢!不过正如花骨所说,请紧闭您的心扉,常夜之地是个很容易迷失自我的地方,有的时候就算彼此心知肚明,也是需要沉默甚至是谎言来搭建壁垒的。”

“生活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

“不,只有外来者。”

“原来如此。”就是只有“我”一个的意思。

***

他单手执一柄巨剑,缓缓地高举过头,向着左前方,猛然挥下,一道强劲的气流直冲过去,极乐先生歪了歪头,那气流在他身边滑过,在身后的廊柱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划痕。

“你这个毛病不好呢!”极乐先生悠闲的边喝着酒边说,“试剑的时候一定要以人为目标吗?就算是凶器也不用如此吧。”

“打歪了。”他这样冷淡地说,然后将巨剑倒插在地上,走上回廊的地板,依靠着一根圆柱坐下,用一手执起茶杯,闻了闻茶的香气,然后微微抿了一口。

极乐先生为自己又斟满了一杯酒,他决定不深究这句话的含义,“算了,反正无所谓的事,那么怎么样?这柄剑,还不错吧?”他自信满满的问,似乎是期望一个好的回答。

“不顺手。”结果那个人很冷淡的回了这么一句。

“哎,是这样么?”极乐先生沮丧的摇摇头,“这把我特地仿造的‘王骑’的巨剑还以为很完美了,结果还是不行么?”

“杀人的武器,只要考虑可以确实的将手段完美的实施就可以,带有太多装饰性,会让其实用性大打折扣。”公子仍是一副淡然的口吻。

“这样说虽然也有道理,但是毕竟这种巨剑也是‘王骑’的荣耀所在呀,对骑士来说,武器也是体现他们的‘道’的形式嘛!”

一片飘落的花瓣落入掌心,公子将其轻轻的放入杯中,望着它在茶水中打转,“通过形式留下的‘道’只是冠冕的谎言,要寄托在物体上才能去坚持的‘道’不过是逃避的借口。”

“我想完全不必这样严厉去考虑。”极乐先生叹着气说,“ 毕竟所谓‘信念’不过是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一种手段。‘王骑’的人也不过是被上位者的‘大义’所驱使罢了,‘高举某某的旗帜’,‘为某某而战’,说白了也不过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空头口号而已,不过不把口号喊得这样响亮,就会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说到底,人也就是这样白痴的生物而已。”

他漠然的点着头,似乎并不关心谈话的内容,仅仅是将目光放在闪耀着粼光的湖面上,眼睛半睁着,似乎随时会睡过去的样子。

“话说回来,我倒是没想到你会答应那个‘巨鹰’,为什么会决定帮助塔尔塔洛斯呢?你不是对这些争斗没有好感吗?”极乐先生忽然转移话题,“我不觉得‘巨鹰’的那个报酬有多丰厚,至少没到可以打动你的地步吧?”

“只是游戏而已,”他回答,还是一脸的淡然。

“虽然明白你在常夜之地可能很无聊,可是会主动的卷到别人的斗争中去一点也不像你呀,虽说我会帮你啦,但是好歹应该告诉我个像样的理由吧?”极乐先生带着几分醉意说道,他的面前已经摆了一大堆的酒瓶,而他才只是有点醉。

公子抬头注视了一会儿飘落的枫叶,血红的色彩映在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绚丽。

他忽然开口說道:“秩序。”

“秩序?”极乐先生不解的說,因为喝醉的关系,脸涨得通红。

他仍是一脸淡然的品茗,赏花,赏月,赏水,清风带过阵阵的花香,撩起丝丝的秀发。插在地上的巨剑映照着他月色下的面容,美丽,而又冷漠,像冬日的初雪,像朔日的月光。

“一種新的秩序,人們心中的夢想,或者……”

“真搞不懂你这家伙。”极乐先生垂下眼睛,将目光放在棋盘上。

“那么,有没有想出来?这个?”他指了指棋局。

“我输了。”公子平静地说。

“喂喂,这也太无聊了吧?这可是我们时隔一年的棋局,你至少也得下一手吧?不然一年前就认输不就好了吗?”

“一年前,我认为有赢得可能,现在,所有的棋路都没有尝试的价值了,败局已定。”他还是那样淡漠。

“有时候觉得了解你,有时候又真的觉得你不可思议。”极乐先生放松身体靠在廊柱上,“再来一盘吗?”

“嗯。”

深蓝的夜空中,殷红的花瓣随风舞动,红色的月光穿插着花瓣投下的影子,像夏日午后斑驳的树影一般,只是多了点绮丽的美感。插在廊下的巨剑反射着微微有些发红的月光,离远看去,像月牙的碎片一般。

沙利尔远远的看到悠闲的坐在走廊上的两个身影,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个人斜倚着廊柱,他有一头金色的直发,把玩着酒杯的手指虽然修长而白皙,但骨节却异常突出,身上斜披着一件边缘已经磨白了的旧风衣,沙利尔认识这件风衣,也是通过这个,沙利尔认出了,这风衣的主人正是那个很没品的极乐先生,不过此时他并没有戴那大得不像话的墨镜,也没有将风衣的衣领拉到鼻子下边,而是在脸上戴了一支似乎是化装舞会上用的面具,这样的他不会像之前那样显得邋遢而又没有品位,反而处处体现一种儒雅神秘的风范。

“这一局,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只听到极乐先生这样说道,在棋盘上落下棋子。

对方发现他向这边走来,随意地打了声招呼,“嗨!还好吗?”像个老朋友一样,没有半点的陌生感。

“还可以。”沙利尔应和道。其实不怎么样,不过也不是太糟,想到雷米尔临走时的那幅不甘心的表情,又感觉很舒心。就是这样一种心情。

“因为忽然想到要喝到好酒,所以就急不可待的走开了,倒是没想到离开后会出那么多的事,也许还是留下更好。”极乐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在杯中斟满酒,“要喝吗?”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真的是没想到吗?沙利尔这样想,当然,他并没有将疑问说出来,反正已经过去了,就算是预感到危险而逃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不了,闻味道就知道不是在下能应付的来的酒。”

“哈哈,真是享受呢!”极乐先生说着一饮而尽。

他的目光很快被另一个人吸引走。

那个人静静地坐在极乐先生的对面,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中握着一只紫砂的茶杯,杯中的似乎是上等的绿茶,香味浓郁醇正,不过似乎温度不够,虽然水到了接近杯沿的地方,却看不到热气,他仅仅是将茶杯放在手中,目光随意地投射在不远的湖面上,似乎在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百无聊赖的看风景罢了。

虽说在不久前才见过一面,再见面时,仍然为他超出常人的美貌而惊奇。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虚幻的就像不曾存在一样,坐在那里就好像随时会被月光所吞噬。

“晚上好。”他试探性地打了声招呼。看着他那幅表情,沙利尔实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公子慢慢的抬起头,还是那一副淡然闲适的样子,“晚上好。”他这样轻轻地说,感觉上,他只是单纯的说出这句话,没有别的什么含义,仅仅是个适当的回答罢了。说罢,他又回到开始时的样子,眼光随着湖泊流转,面上被蒙上夜的面纱,眼神是那样虚无、迷离。

沙利尔稍微有些不知所措,感觉气氛有点尴尬。

“这家伙就是这样,一般不会主动说话,不过有问必答,倒是个好的习惯。”极乐先生打圆场似的说。

“不说这些,你的正事,是不是要谈谈?或者先来一杯‘绿雪’?”说着把茶壶和空茶杯推到沙利尔面前,一副自便的样子,沙利尔不客气的自己倒满。

“说说正事好了,我们的‘菜单’似乎意外的满呢!”沙利尔说。

“敌对者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贪心,”极乐先生边说边调整一下坐姿,以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不过‘天选者计划’倒是出人意料的有趣,连我都想插一脚。”

沙利尔放下酒杯,略微思考了一下,“那个古怪的计划吗?我们家的死胖子超乎寻常的关心,其实在下是真的提不起兴趣。”

“‘苍蝇王’真的是个智者,如果不是这样那样的麻烦,和他聊天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极乐先生说。

“光口臭就能毒死你,真的想和他聊天准备多几个防毒面具吧!”沙利尔刻薄地说。“那个胖子总是喜欢顺便榨取‘剩余价值’,说他是头号奸商一点也不为过,做人要知足啊,那么,他想要的‘甜点’是什么呢?”

“这件事是有点麻烦。”

“果然如此?”

“不过说好了的,目标的三分之二是我们的,”极乐先生指指自己又指指公子,“说好的报酬,说真的我刚才还和这家伙说,干嘛要接这样赔本的买卖呢。”

“是比较麻烦的东西?”沙利尔一边用手按住太阳穴一边说道。

极乐先生耸耸肩,“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酿成战争,或者干脆陪上大家的命。”

真是不想听啊!沙利尔这样想道。

“你知道密密尔之颅吧?”

“当然,冰雪玫瑰战争时代的人工要塞岛,是用当时最大的‘伊西斯级’战舰改造扩建的人工岛,现在似乎是中庭训练GC驾驶员的地方,不过也有传言说那里是中庭最大的武器研发机构。”

“那里最近似乎正在开发新型的GC和主力战舰,如果成功了,说不定有可能改写现在的政治格局,另外就是,那里似乎还是你们关心的那个计划的主要研究机构的所在地。”

沙利尔挑了挑眉毛,“真的?既然有这种情报,那个混蛋居然还要在下去抢那个不干不净的废纸!”口中这样说,声音中却充满了兴奋之情。

“谁知道呢?不过那里的情况倒是相当复杂,首先是驻扎在密密尔之颅的正规军是四大王牌军的‘铁血狼牙’……”

“萨特兰德·诺夫哥罗德准将,被称为‘红海怪物’的家伙,而且还是中庭三大名将之一,不过好像还有个外号叫‘倒长的脑袋’还是什么的……”

“对,就是他,出了名的老狐狸,要在他的底下搞小动作。”

“九倍的危险,在下的熟人中有和那家伙打过照面的,听说是个粗鲁又不拘小节的人,火爆的脾气和战争全局的控制能力同样出名。”

“沙利尔先生了解的话就好办了,尼斯洛克先生说过,贵方的安士白和桑扬沙两位人士已经事先潜入进去,我们做好完全的准备就可以去接应他们,伪造的身份都已经完备了。”

“似乎是在下讨厌的作战方法,”沙利尔皱着眉头说,“为什么不侦查清楚之后就直接偷出来?这件事在下很在行。”

“那样的话,我们就只能达成目的的三分之一而已,尼斯洛克先生带来的‘苍蝇王’的传话,这件事关系到你家那个足不出户的家伙,他要你忍耐呢。”

“哼,那个死胖子。”沙利尔一边骂道,脸上却露出笑容。

“总之你同意了吗?”

“没什么不行的,反正发现不对,我会去向那个脂肪压迫脑袋的家伙问罪。”

“那么,”面具下,极乐先生露出神秘的笑容,“我们的第一步计划,在三天后就可以启动了。”

“那艘船叫什么?”沙利尔问道。

“布拉琪号……”

“白色恋人。”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忽然发言道。

红色的月下,他的面容显得有些迷幻,当吐出那个名字时,沙利尔有种错觉,他似乎在微微的笑着。

***

三天后,中庭第一港口,帕西法尔。

今日的港口仿佛迎来节日一般热闹。一艘纯白的战舰静静等待着出航,身着铠甲背负巨剑的骑士在通向入口的过道两侧整齐列队,清一色的金色狮子宝剑徽记在耀眼的日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整齐而肃穆。

以第一执政瓦洛夫·古德曼·卡里德弗洛斯为首的枢机院要员们正对将要登舰远航的年轻贵族们做开船前的话别。

瓦洛夫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虽已年过花甲,却拥有不输年轻人的充沛精力和近乎病态的对权力的控制欲望,修剪整齐的短须倒立在坚毅的下巴上,当被他深灰色的双眸注视时,总会让人有种强烈到窒息的压迫感。

在左边与他并肩而立的年轻女性显得有点局促不安,比起瓦洛夫那极富领袖风范的堂堂外表,她的样子显得异常普通,普通长短的褐色头发,普通漂亮的五官,连身高也只是不高不低,虽身着枢机院的深紫色套装,却始终让人觉得欠缺政治人物所特有的狡猾功利,就像是个邻家大姐姐一样。她的名字是德米娅·塞西莉亚·卡帕多西亚,既是枢机院的高级参议员,同时是卡帕多西亚家族的现任当家。

站在瓦洛夫右面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年纪大概三十出头,身材修长,相貌俊朗,肤色白皙,头发和眼睛是纯粹的黑色,他的样子有些疲惫,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名字是慕容纹心,是执政室的秘书长,可以算的上瓦洛夫的半个幕僚,尽管官职不高,但他的家族同样显赫无比,是与卡里德弗洛斯和卡帕多西亚同属四大名门的慕容家族,而他本人也是贵为家族第一继承人,最近身为大法官的父亲,也就是慕容家的当家慕容德裕身体不适,很多家族事务都要由他代为处理,所以目前他也算是慕容家的当家。他的身后,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紧紧搂住他的手臂,从外表来看,两人的相貌有些相似,只是比起慕容纹心,少女给人的感觉异常柔弱,脸上还挂着稚气与天真,矮小而纤柔的体态给人一种如玻璃般脆弱的感觉,不知为何,她不停地向船上张望,似是在找什么人。少女的名字是慕容洛花,是慕容纹心的妹妹。

“王者之剑”卡里德弗洛斯,“绚烂之翼”卡帕多西亚,“黑麒麟”慕容,再加上今天因故未到场的“命运之轮”斯科尔德,在中庭一百多个贵族当中,这四个也是代表着最为高贵的血统,人称——“四大名门”。

“我对你们两人充满期待,希望你们能不辱我卡里德弗洛斯家族的荣耀,在遥远的红海彼方证明你们自身的价值,以帕西法尔之名起誓,我衷心希望当你们归来时成为真正守护这珍贵世界的王者之剑!”

“是,父亲请放心,我和海尼尔会谨记您的教诲,不负期望。”站在瓦洛夫面前少女沉稳的说道。

“是,是的……我会记得的……”在少女的身边,略小一点的少年答道,和他的姐姐不同,他的些拘谨,甚至声音微微发抖。

瓦洛夫不悦的皱起眉毛,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着场面上的勉励话语。

“哥哥……”慕容洛花偷偷拉了拉慕容纹心的衣角,后者转过头来。

“二哥他……”洛花手指微微向上指了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慕容纹心望过去。

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家伙……”他嘀咕道。

此时,瓦洛夫的目标转向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是个外貌十分可爱的男孩儿,大大的眼睛,蓬松的头发,一只手紧紧握着胸前的银盏花家徽,另一只手攥的死死的,嘴唇紧紧地闭着,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直视着第一执政的双眼,拼命不让自己移开视线,在那目光中有着倔强和不服输。

瓦洛夫不禁露出笑容,他拍拍身边一个健壮的男人的肩膀,“你有一个好儿子啊,纳克,我仿佛看见温斯顿家族未来的无尽光明!”

“承蒙您的夸奖。”男人微微颔首,声音谦虚而坚定,“菲特,第一执政大人在夸奖你。”

“谢、谢谢你!”少年紧张的说,似乎又觉得不妥,他用还有些稚嫩的声音朗朗说道:“以白银金盏花的名义!感谢卡里德弗洛斯大人!”

瓦洛夫听了不禁大笑,“我以王者之剑的名义感谢你的‘谢谢’!哈哈哈!”

“我说这是无聊的猴戏,你觉得呢?”倚着船栏,一位黑发的少年玩世不恭的说,和在场的所有人不同,他的表情轻松,一只手轻轻挥动着。

“注意你的言行,改,这种话被人听见就糟了。”他身边红发青年警告道。

“嘿!”他发出的嘲笑的声音,一跃登上船栏,用力舞动着双手,他的这个举动可以说干扰了前方严肃的谈话,许多人抬头望向他。

“喂!”男子吓得脸色刷白,用力把他向下扯。

毫不在意的,凌乱的黑发任海风吹拂,苍白削瘦的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看到了吗?龚特尔,洛花笑得多开心?看到这个笑容就算让我去死也毫无遗憾了!啊,哈哈,纹心的表情真可怕,哎,连洛花也被训斥了。”

“够了,你这混蛋!”青年低声骂道。“你干脆真的去死算了!”

在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远方,两个身穿军服的人观望着。

“快开船了,我们也该去凑凑热闹了吧?阿雪……不,罗伊格尔·马特拉克提利上尉。”戴着化装舞会面具的“士官”说。

“嗯。”他轻声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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